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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宠妃将我毒哑,我心如死灰下,当着负心皇帝的面跳下宫楼。

睁开眼,我竟重生回了与他洞房花烛的那一夜。

这一次,我变回了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姬,而他,是我的赘婿。

我想也没想,一把打翻了交杯酒。

「我要休夫,这辈子嫁猫嫁狗嫁街边乞儿,我也不会嫁你谢晏如!」

(一)

宫人们都说皇后疯了,自从她误食毒果后,声音就变得嘶哑难听,如同老妪。

许是这样的打击太过沉重,她开始变得疯疯癫癫,常常半夜爬到屋顶,赤着脚站在月亮下唱歌。

那歌声自然是无比刺耳难听的,再不是从前的婉转莺啼,一曲动盛都。

满宫的下人们叫苦不迭,又得了景妃暗地里的命令,不去管钟离皇后的死活,任由她疯疯癫癫下去。

一时间,偌大的皇后寝宫,孤寂幽森,竟跟个冷宫无异。

这一年开春,晏帝大败赤奴人,领着浩浩荡荡三十万大军,得胜归来。

他一路风尘仆仆,铠甲都来不及脱下,回宫后就直奔皇后寝殿。

「朕回来了。」

谢晏如是在后院找到钟离雪的,她站在屋顶上,赤着脚踩在夜风中,单薄的身子晃晃悠悠,好像稍不留神就会掉下来一般。

周遭风声飒飒,她却还在用嘶哑的嗓音哼着家乡的曲调,谢晏如眼眶忽然一涩。

「皇后,朕回来了。」

他又说了一遍,放柔了语气,仿佛哄稚童一般:「你嗓子的事情……朕都知道了,你别怕,朕会找最好的御医替你医治,你会好起来的。」

顿了顿,他深吸口气:「一定会的。」

屋顶上那袭红衣随风飞舞,望向月色下的男人,唇边含笑,目光却冰冷如刀。

「谢晏如,多年夫妻,你还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吗?」

如同老妪般的声音在风中回荡着,字字句句直戳人心。

「满宫都传我误食毒果,疯癫害己,可你岂会不知,那果子生于我家乡水岸,色泽独特,我自小精通药理,又岂会傻到自饮毒药呢?」

「你明明知道是谁害了我,宫中遍布你的耳目,你心里再清楚不过,是谁领着一帮宫人闯进我寝殿,硬生生按住我,强行给我灌下那毒果浓汁的,你竟还要在这虚伪作态,佯装不知吗?」

「你不过是想护着那人,护着你心头唯一所爱,不管她对我做了什么,你都不会去追究,我这个皇后本就形同虚设,哪天暴毙于寝宫都未可知。」

红衣飞扬,钟离雪唇边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,轻渺渺说出来的那句话却叫谢晏如脸色一变。

「既然如此,你便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地演戏了,我嫌恶心。」

夜风那样凛冽,一下下带着透入骨髓的寒意。

「皇后,朕……」谢晏如沉默许久,再开口时已变换了称呼,「稚娘,这些年,是我亏欠你太多。」

他用的是「我」,不再是「朕」。

而「稚娘」,也是钟离雪曾经的闺中乳名,亦是谢晏如曾对她的爱称,可自从她亲族尽失,谢晏如也摘下了虚伪的深情面具后,这世上,便再也没人这样唤她了。

如今再听到这声「稚娘」,她只觉得扎耳万分,无比讽刺,她可不就是天真可笑,幼稚至极么?

「谢晏如,你凭什么?当年乱世之中,你来投奔我父王,做了我钟离家的一个赘婿,靠我爹的兵力成为一方霸主,荡平四海,如今甚至还做了皇帝,坐拥了天下。」

「你踩着我钟离王室的累累白骨,一步步爬到了今日的位置,一个靠处心积虑欺骗女人来上位的赘婿,到头来居然称了帝,你说,这是不是世间最大的笑话?」

「赘婿」二字,是谢晏如最不堪的一块逆鳞,他永不愿提及,钟离雪如今却当面揭开了他的伤疤,狠狠地讥讽着他曾经卑贱的过往,可他脸色煞白下,却不能说一个「不」字——

只因,她口中所言,皆为事实。

月光照在那袭红衣身上,她唇边笑着,眼角却流下了泪水。

「这些年,不是你亏欠我太多,而是我太蠢,蠢到以为你对我是真心,蠢到以为只要我一直守在你身后,无怨无悔地付出,总能等到你回头看我一眼,但我错了,大错特错……」

仿佛是一生最后一次的宣泄,带着一股不管不顾,歇斯底里的癫狂。

钟离雪扬起了头,挺直背脊,周身衣裳迎风飞舞,眉宇间陡然升起一份与生俱来的傲气与清贵。

「谢晏如,我生于钟离王室,父母亲族自幼将我悉心呵护,教我琴棋书画,王规礼仪,教我如何做个全天下都无可指摘的名门贵女,可他们却从没教过我——」

「人心叵测,欺骗利用,世间最是薄情负心郎,什么白首不离的誓言,统统可笑至极,遇见你谢晏如,是我钟离雪这一生最大的不幸!」

凄厉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,谢晏如忽然察觉到不对,上前一步,呼吸有些紊乱:

「稚娘,你下来,上面太危险了!」

宫殿的屋顶那样高,大风猎猎间,钟离雪最后回眸一笑,凄美动人。

「好,我下来。」

她张开双臂,大红的衣裳簌簌飞舞,宛若一只清灵的月蝶降落夜空,带着一种莫大的解脱,毫不留恋地坠入了风中。

如同一面铜镜轰然破碎,天地间只传来谢晏如那撕心裂肺的最后一声——

「稚娘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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